【刀剑乱舞】灯塔 03-凌琅🐧

03

鹤丸睁开眼，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听”到许多声音——太多了，几乎挤爆了他的脑子。喧哗声、笑声、哭泣声、叫骂声；欢欣、痛苦、冰冷的恶意；窃窃私语、跃动的心事、肮脏的秘密。这一切聚集成信息的海浪，不顾一切的向他涌来。世界是封闭的，每个人的心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牢笼，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紧紧锁在笼中，而此刻这个挂满牢笼的世界像是被人强行打开并且一股脑的把它们塞到鹤丸面前，感官所及都是大片眼花缭乱的闪光和马赛克。

他头晕到想吐，用力撑起身，又疲惫倒回床上。鹤丸非常不舒服地半昏迷着，精神飘忽，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似乎过了很久，摇晃的视线出现一弯金色的新月。有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看着我。”

“什么都不要想，看着我。”

“注意力集中，不要在意除我以外的任何事。”

鹤丸用力眨了眨眼，天旋地转的世界里一切都在缓慢的消失，就像是照片经历时光褪去颜色，唯一鲜明的只有一点砾金，摇晃在蓝色的湖水中。他用力盯着那弯新月，其余感官仿佛被屏蔽，世界一片寂静，鹤丸注视着三日月，他什么都没有想，那些纷杂的耳语从他的耳边褪去，那些寒冷的感情从他的身体褪去，那些繁乱的景色从他眼中褪去，这世界又重新对他上锁，他回归了安宁。

他太疲倦，过了一会，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鹤丸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走在一个平安风格的巨大庭院中，回廊外开满一簇一簇的绣球花，小小的池塘里有金红色鲤鱼在游动。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整个庭院，而院中空无一人。廊下挂着的鸟笼中，毛色艳丽的小鸟也蜷缩身子睡着了。似乎刚下过雨，庭院中巨大的樱花树的花瓣被打的纷纷落下，厚厚的堆积在沉默的泥土上。这株巨大的美丽植物静静的伫立在月下，它光秃秃的枝桠支棱着，显得有些可怜。

鹤丸继续走，他绕到樱树的背面，那是一间门窗紧闭，看起来并不欢迎参观的房间。

鹤丸推开门。明亮的月光涌入室内，这间宽广的、华美的、宫殿一样的房间正中央放着一个刀架，高耸的刀架上孤零零的放着一把太刀。

“看着我。”

“什么都不要想，看着我。”

那个声音在这个空荡的庭院中回响起来。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这个突兀的声音却并不让鹤丸感到害怕，反而消除了他徜徉在深夜中的空荡庭院的不安感。很难解释那种感觉——他们首次相遇，却像是相伴了许多年。一切都像呼吸一样自然。

鹤丸走进房间，刀架后的阴影中端坐着一个人，他穿着深色狩衣、低着头、一动不动。他和刀架上的太刀一样，虽然十分尊贵华美，但却孤零零的，显得十分寂寞。

鹤丸慢慢靠近那个人，空荡的房间里回响着他的脚步声。鹤丸站在那人背后，慢慢弯下腰——鹤丸很迷惑，自己是要做什么呢？要看他的脸吗？在这漆黑的阴影中？

他弯下腰，而端坐着的那人仰起了脸。他微凉的脸颊跟鹤丸相触，鹤丸的鼻尖感觉到了他柔软的嘴唇——他继续低头——两个人的嘴唇接近了，他们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快点……来我身边。”

那人轻声说道，呼出的气流扑在鹤丸微凉的肌肤上。

“我会的。”鹤丸在心里急切的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而那人像是听到了似的，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人转了过来，房间的深处很暗，鹤丸看不清他的脸。他握住了鹤丸的手腕，挑开他的手套，手指抚摸着他的掌心。

鹤丸反射性的握住手掌，那人低下头，用脸颊依恋的蹭了蹭他的手指。

月光变得灰暗了，眼前似乎出现迷雾，那人的轮廓变得模糊，肌肤相触的触感消失了，鹤丸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里——他猛然睁开眼，满身冷汗，头顶上是白晃晃的日光灯。

他撑起身，高烧过后的虚弱感袭击了他，鹤丸呻吟一声，倒回床上。一翻身就觉得不对劲，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腿间湿漉漉的，有种微妙的粘腻感。

“不是吧……”鹤丸被吓得一梗，努力回想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香艳的梦，然而能想起来只有一片澄亮的月色。

我已经饥渴到梦到月亮也会射的地步了吗？？！

鹤丸跳下床，踩着虚浮的脚步去衣柜抓了件干净衣裤。刚把上衣脱了，门被一下子推开，五虎退抱着小老虎，后面跟着提着饭盒的大俱利。鹤丸只好跑进浴室换裤子，顺便洗了一下。

他听到大俱利在门外提到他的名字，于是拧开浴室门，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听他们讲话。五虎退和大俱利的声音很小，鹤丸只能听个模糊。

“……来看过，应该没有……”

“……鹤丸殿……”

“总之还是……”

讲什么？情况不在自己掌控中让鹤丸有点不高兴，拧掉水龙头出来了。五虎退满脸担忧，伸手要摸鹤丸的额头，鹤丸半弯着腰给他摸。五虎退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安心呼出一口气：“温度已经下去啦，还有一点点低烧，太好了。”

“多谢你照顾我。”对小孩子很有好感的鹤丸跟五虎退碰了下额头，五虎退不好意思的笑了。大俱利不爱说话，默默把还温热的饭盒打开，把筷子递给他。发烧让鹤丸失去了胃口，但被人照顾的温柔却让他感觉舒服多了。他慢慢的挑着饭粒，大俱利把他的通讯器拿过来给他传笔记。虽然习惯的叫法是“通讯器”，但其实这个小东西是通讯、网络、钱包、个人信息证明等等多种功能的集合，造型各异，鹤丸是个线条流畅的圆形白色小球，远看着毛茸茸的，像只胖嘟嘟的银喉山雀。大俱利从自己的通讯器‘黑猫’里把他漏掉的几节课的笔记传给鹤丸。

“你缺的几节课都在这里。”

“不是吧……”鹤丸虚弱地呻吟一声，把脸贴在桌面上，拒绝面对现实。

大俱利不为所动：“下午有莺丸老师的课，一定要去上，最后一堂算学分。”他极不情愿的补充了一句“……光忠让我说的，才没有想要提醒你。”

“大俱利先生的通讯器好可爱呀。”五虎退期期艾艾的想要伸手又不敢，大俱利默默把‘黑猫’递给他，五虎退开心的玩了起来。

鹤丸快速吃完饭，收拾了一下跟他们一起走，五虎退去初等部上室外课。鹤丸跟在他后面，无聊数着小老虎：“一二三四……哎？”

五虎退手里还抱着一只。一共五只。

应该是四只才对啊？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虽然名字叫五虎退，但鹤丸只见过四只小老虎在跟着，还挺奇怪五虎退为什么不凑个整。鹤丸摸着下巴：“哎呀五虎退，怎么多出来一只老虎？可真是吓一跳。”

五虎退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迷惑的眨了眨眼：“没有呀鹤丸殿，小虎们还和平时一样。”

鹤丸没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他身体不舒服也不想深究，只是默默的想：“多的那只还挺可爱，好想抱一下会不会挠我……”

到楼梯转角，五虎退要往下走，跟他们挥了挥手拜拜。鹤丸跟大俱利走进教室，莺丸老师穿着笔挺的军装，却整个人懒洋洋的坐在讲台上，手里抱着一杯茶，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懒散气场。

“迟到，军规五遍。”莺丸淡淡的说，鹤丸一脸生不如死。莺丸喝了口茶，继续说：“最后一堂课了，今天我们讲些别的。”

莺丸打开投影灯，PPT上三种颜色代表三种人类，红、蓝、绿，他指着说：“哨兵、向导，和普通人。”他举起右手，手腕上戴着手环，素银色，嵌着红色晶石，那是哨兵的象征。

“众所周知，哨兵五感强化、体力惊人；向导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但是，哨兵向导的平均寿命却远远低于一般人。原因我们说过很多次，哨兵五感过于敏锐反而有可能陷入神游，而向导强大的精神力也会成为他们身体的负担，反而表面看上去没有特别优势的普通人能够活的更长久。”他回过头，面对学生，眼神认真“在战争中，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延长寿命的最好办法无疑是哨兵与向导相结合，但是由于向导的人数远远少于哨兵，也经常会有哨兵与普通人，哨兵与哨兵相结合的情况。哨兵与普通人的组合是非常常见的，而哨兵与哨兵——这种组合很稀有，但是也非常强大。最有名的一个组合，就是五年前毕业的你们的前辈，岩融和今剑。”

这两个名字被所有老师不厌其烦的当做榜样提了一次又一次，而他们的战绩也的确辉煌，今剑和岩融共同参与的阿津贺志山行动传说一般在军校内流传。班里不少哨兵都是今岩组的崇拜者，大家开始兴奋的交头接耳。

“安静。”莺丸敲了敲桌子“下月的毕业典礼上你们就能见到他们了，你们这届毕业生的哨兵能力评级他们会作为评委出席。”

教室内的喧哗更大声了。

“而向导——”莺丸继续说“虽然哨兵与向导的社会地位是平等的，但是哨向本身就是一种并不平等的的关系。因为能力的不同，哨兵的性格大多有明显的攻击性，而向导比较温柔、甚至软弱。哨兵与向导的结合中，一般由哨兵作为主导方。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向导自卫课，有的时候，与哨兵的伴侣关系可能会对向导们造成伤害，他们需要学会保护自己。”

鹤丸听到身边的狮子王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不会伤害我的向导……”

“所以，”莺丸在窃窃的议论中做了总结“不管你是哨兵、向导、还是普通人，找一个相爱的人。”他把PPT翻页，讲了一些哨向和普通人在作战中如何配合的技巧。

下课，鹤丸实在头晕，出门透气，烛台切跟他一起，怕他不舒服会晕倒。他们回到教室，班长小狐丸站在讲台上正准备念什么东西，冲他们点点头让他们坐下。

“出任务。”小狐丸简短的说，整个班级一下子安静了。一期一振表情平静：“毕业测试？”

小狐丸点点头：“出阵狭桶间，最近探知那里有小股的暗堕哨兵在活动，似乎是散兵。危险系数不高，校方决定作为我们毕业生的测试内容，六人一组，随机抽签。”他拿出一个抽签箱，继续说：“不用担心安全，老师们会全程关注。好好表现。”他简洁的结束了讲话，示意大家上来抽签。鹤丸跟在大俱利后面随手一摸，上面写着大大的A，小狐丸看着他的签：“跟我一组。”

“你带向导去吗？”鹤丸问，哨兵在出阵中有权要求自己的向导陪同。

小狐丸笑了，露出一颗小尖牙：“怕他有事。”

“明明刚说了危险系数不高。”

“哨兵保护自己向导是天性，对吧？”小狐丸摇摇头“你不懂的。”

有男朋友了不起啊……秀恩爱。

鹤丸翻了个白眼。

说着就看到鸣狐静静的站在拉开的教室门前，他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只觉得看向小狐丸的眼神十分柔和。小狐丸低声跟旁边的一期一振说话，拜托他来登记分组，过去找鸣狐了。鹤丸的眼神跟随着他，看到鸣狐说了什么，小狐丸点点头，非常自然的摸了摸他的耳垂。

鹤丸有点出神，突然觉得非常羡慕。随即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难道真的是思春期到啦？看到秀恩爱的情侣们就觉得好孤独……鹤丸不着边际的想。

出阵在一周后，大家各自回去做准备。小狐丸跟鸣狐在谈出阵狭桶间的事情，对于要把自己丢下的哨兵，鸣狐难得有点闹别扭。小狐丸无奈的看着他：“太危险了，我怕你有事。”

鸣狐直直看着他：“我不想离开我的哨兵。”

小狐丸有点心软，又想叹气：“我更加不想离开你。”他摸了摸鸣狐的耳坠，鸣狐侧过脸让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快点毕业？我等不及要标记你了。”

他们一起回宿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糟糕……”小狐丸看着雨幕，冲鸣狐一笑“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