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琅🐧

经常荒废耕地的老农

【三日鹤】回声 上

*试试写虐

 

我就像孤岛飘零

爱你却没有回声

 

我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把领口扯松了一些。广播声回荡在大厅里,我要等的人的航班已经到了。

作为一个在法国读书的大学生,在学长的推荐下得到了旅行社的这份工作——在假期时间接待来自日本的旅客并且当他们的司机+导游,工资不菲,可以补贴平时用度。我脾气温和不爱与人起争执,长相也算是讨巧,客人们倒也不太为难我,不过总会遇到那种特别难应付的客人,搞得人筋疲力尽。我长长叹了口气,只希望这次的客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才好。

我把写着“鹤丸国永”的牌子举高了一点,希望客人能一眼看到,哎,早上来的太急都忘记吃早餐,现在饿得不行呢……

我正在走神,一位打扮的像是T台超模一样的年轻人停在了我面前。

“你能不能吃辣?”他突兀的问。

“什……什么?”我被这没头没脑的提问弄得慌张起来“先生你是谁呀?”

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薄薄的粉色嘴唇,只看露出的部分也应该是个无可挑剔的英俊男人,这让我更加慌张了起来。

“我说,你能吃辣吗?”他取下墨镜,冲我眨了眨眼睛。

“呃……可以的,很能吃。”我猛点头,沉浸在美色中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先生讲的是日文,所以他……“您是鹤丸国永先生对吗?”

“BINGO~”他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我跌跌撞撞的被他拖着走“我刚下飞机困死了想吃点刺激的,有没有什么推荐呀小导游?”

“可是……法国菜没什么很辣的……”我小声说,鹤丸先生放开了我,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让我莫名愧疚了起来“虽然不辣但是很好吃的!我会帮您推荐几家很棒的餐厅……”

“不用对我用敬语啦,先带我回酒店吧。”他打断了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他的头发是很少见的银白色,站在阳光里,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这次的客人虽然有点怪,但是非常英俊人又温和,让我忍不住心中窃喜起来。

……然而五分钟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鹤丸先生,请您坐在后座好吗?”我满头冷汗的握着方向盘。

“为什么?”副驾驶的鹤丸先生打个呵欠。

“总之……务必请您去后面坐……”

虽然不懂我为何这么请求,估计是因为我的脸色太恐怖,鹤丸先生还是顺从的挪到后座开始呼呼大睡。我松了口气,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人”冲我微微笑了起来。

呜哇哇哇好可怕啊!!!

 

我从上到下,都完全是一个普通的日本大学生而已。

唯一算得上不太普通的就是,我能够看得到鬼魂。

从没听说祖上有阴阳师的血统,总之连我自己都很莫名地拥有了这样的技能。我从小就是个很能忍耐的人,自从第一次对别人说“我可以看到鬼魂”却被骂“骗子”之后,对于这件事情从此缄口不言。不过,也许是我灵力不够的原因,我只能看到他们却没办法碰触,也没办法听到他们的声音。倒不如说,这样反而方便了许多。很多鬼魂在意识到我能看到他们之后就回来寻求我的帮助,更坏的,他们会对我恶作剧,故意吓我。但是,因为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这些事情带来的压力,反而少了一些。

鬼魂喜欢附着在自己生前重视的东西或者地方上,所以我很讨厌去老房子里。但是像“他”一样,附着在活的人类身上,还随着鹤丸先生从日本一路漂洋过海来到法国……

这个鬼魂也太厉害了吧??厉害到我头皮发麻的程度。

所以,当鹤丸先生坐在副驾驶而鬼魂先生突然出现漂浮在我们中间时,我真的吓得差点尖叫出来。所幸鹤丸先生去了后座之后鬼魂先生也挪到后座去了,我惊魂未定的看了眼后视镜,鬼魂先生坐在鹤丸先生旁边,看动作和距离,两个人关系应该很亲密……

好吧,是“生前”很亲密。

生离死别,真是让人哀伤啊。

鬼魂一般会保持自己的死状,所以他们大部分真的很恐怖,但也有一些——也许是他们灵气比较充足,总之就是比较厉害啦,可以恢复自己原本的样子:作为人类的时候,完整、平静,没有可怕的伤口和瘀血。车内昏暗,勉强能看清鬼魂先生也是属于“厉害”的那一类,浑身干干净净的,表情也很平和。我本来担心他会强迫我做什么事情,比如帮他完成生前的愿望什么的……但却什么都没有,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鹤丸先生身边,鹤丸先生困的东倒西歪,他就默默把肩膀凑过去,想要被他靠着似的,却又一次次注视着鹤丸先生的手从他“身体”里徒劳穿过。

我竟然有些不忍起来,像是注意到我的目光,鬼魂先生给了我一个苦涩的笑容,轻轻摸了摸鹤丸先生的头发。

 

我把鹤丸先生送到酒店,鹤丸先生进去洗澡,只剩下我和鬼魂先生在外面。刚刚车内昏暗看不清楚,这才发现鬼魂先生竟然是个气度优雅面容英俊的年轻男人。他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整个人就像陈列在黑色丝绒布上的绝美珠宝,完美而高贵。在他这样的人身边,会忍不住让人觉得自己变得渺小起来。我想要隐藏自己似的缩了缩,他温和的对我笑,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听不到鬼魂的声音,于是冲动的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能力低微,只能看到您却听不到您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很慢的用唇语说:“没关系。”

明明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却让我感觉到了来自上位者一般的压力,他对我态度如此温和,让我紧绷的心逐渐放松下来。鹤丸先生还在浴室里,于是我大着胆子跟他攀谈:“您叫什么名字?”

我读着他的唇语:“三-日-月-宗-近。”

上弦月啊……

非常非常适合他的名字。

“您为什么要跟着鹤丸先生呢?您是他的什么人?”

三日月先生眨了眨眼睛

“恋人。”

哦原来是恋人那就可以理解了……咦??恋人??可是两个人都是男人哎??homo??

不不不现在不是该感到兴奋的时候。我压抑着自己的腐女之魂,鹤丸先生已经洗完澡换好了衣服,于是我和三日月先生的交流暂时停止了。

 

鹤丸先生说肚子很饿,说真的我也是饿到不行,于是我们先去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开车带鹤丸先生游巴黎。鹤丸先生并没有事前定好旅游路线,我这个导游+司机是全程要陪他的。而且鹤丸先生的个性就像我们见面时他的第一句话那样,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好喜欢制造意外,经常是我坐在车上定导航的时候鹤丸先生突然说这里以后再去我们去XX吧!

然后大笑着看我手忙脚乱的重新规划路线。

他这样真的很可气哎!!这种喜欢让人意外的性格不知道他的恋人是怎么忍受的,我看了眼已经坐在后座靠着鹤丸先生的三日月先生一眼,发现他脸上完全是赞同的开怀神色。

才不是赞同我咧!就是那种“你做什么都好有我宠着”的甜腻表情!可恶明明他们两个人鬼殊途,我却有种被狗粮噎住的感觉……

不过,想到他们已经阴阳相隔,还是觉得好伤感。这样想着的我不再抱怨,乖乖带着鹤丸先生四处游玩,希望他能在旅途中开心一点。

我们漫步在幽雅的街道上,我向鹤丸先生介绍:“这就是著名的Grand Ve-four酒店,听说他们的菜好好吃……”

“好,我们去尝尝看吧!”鹤丸先生说。

“哎……哎等一下,这家酒店很贵的哦??”

“我请你。”

鹤丸先生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容爽朗。被他这样英俊的男人碰触,我却没有什么小鹿乱撞的心思,不安的瞄了三日月先生一眼,发现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啊……是很大度的恋人呢。

还是说,已经不想用自己的死亡来牵绊鹤丸先生,希望他投入新的恋爱呢?

后一个想象让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我看到菜单上的价格都吓得把眼睛闭了起来,鹤丸先生却满不在乎地点了很多菜,然后一直催我尝尝这个试试那个,鹤丸先生感觉是个物质很富裕的人,应该也会有很多生活品质接近的朋友,为什么会想到独自旅行呢……让人好奇。

“好奇吗?”

对面的鹤丸停下了刀叉,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出来。

鹤丸先生没有责怪我的失礼,垂下了眼睫低声说:“我和人约好的,来法国。”

“早就说好了,可是两个人都很忙,不是我在出差就是他在出差,所以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他……再也没有机会了。想一起来的人已经不在啦,可我还想代他来看看。”

坐在一旁的三日月先生也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我壮着胆子问:“很抱歉提起伤心事。是您的恋人吗?他去世了?”

“没关系啦。是我的恋人,他失踪多年,现在也杳无音讯。”

哎?是失踪吗?我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三日月先生,鹤丸先生还不知道三日月先生已经去世了……

鹤丸先生恢复了爽朗的笑容,把钱包里的照片给我看“喏,左边这个是他,很帅吧?他叫三日月。”

照片上的三日月先生比鬼魂状态的样子还要年轻一些,和鹤丸先生勾肩搭背对镜头笑的开心,那照片很旧了,保存的倒很好,一点点褶皱都没有。我从这张照片里,也感觉到了鹤丸先生对三日月先生的重视。

因为能看得到鬼魂的关系,许多鬼魂希望通过我向他们的亲人传递信息,但懦弱的我为了隐藏自己与众不同的部分,全部都无视掉了。而这次,我却冲动地主动问出了,我认为三日月先生会想要知道的问题。

“您还爱他吗?”

他们两个看样子都被我们发言惊到了,我脸庞发热,心脏砰砰直跳,满怀着想为他们做什么的使命感。

鹤丸先生放下了叉子,擦擦嘴唇,表情严肃而郑重,好像此时此刻我们这个小桌子变成了某个大教堂铺满花瓣的红色地毯,而他面前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根本看不到的三日月先生。

“爱的。”鹤丸先生发誓一般说“永远。”

我一口气松下来,瘫软在椅子上,不知为何,已经泪光莹莹。

三日月先生慢慢说了几个字,我读出来,是“谢谢。”

鹤丸先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酒店名厨Guy Martin的手艺名不虚传,而鹤丸先生却像是失去食欲似的望着窗外,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饭后我们又去了很多地方,鹤丸先生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最后回到酒店的时候两个人都累到瘫软。刚打开门,鹤丸先生就冲进去趴在床上,翘着腿扑腾,他这个年纪的人却做出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却让我觉得有点可爱,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起来鹤丸先生已经三十多岁了真是吓一跳!还以为是跟我年纪相近的人呢。大概是因为太英俊了容易让人无视年龄ww

明明我才是导游,但是今天买来的东西鹤丸先生几乎不让我提,说是照顾女士,走路会自觉走外侧,吃饭会帮我拉开椅子……

鹤丸先生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为什么要让他经历和恋人分离的痛苦呢?我看着坐在鹤丸先生旁边的三日月先生,感觉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哀伤。

鹤丸先生顶着在床单上蹭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对我说:“明天要记得喊我起床呀!”

我笑着说“知道啦,鹤丸先生早点休息吧。”

他看样子真的很累了,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就趴在床上不动了。我想提醒他洗澡换过衣服再睡,又觉得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只好扭头关门出去。

在渐渐合上的门缝里,我看到那个鬼魂——鹤丸先生的恋人三日月,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鹤丸先生的额头。

明明对方感觉不到,却还是怕打搅了他的睡眠一样温柔,三日月先生的举动让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连眼眶都忍不住酸楚起来。

我在门口徘徊许久,忍不住再次推门进去:“鹤丸先生,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听完了我的话,鹤丸先生却满脸不相信的神色。这个表情我很熟悉,但这次我却不想就这样忍下去:“我是说真的呀鹤丸先生!三日月先生就在你身边!他就在看着你!”

“好啦好啦,你看你都急哭了。我相信你啦。”鹤丸先生安抚着我,可我觉得他根本没有信“那么,三日月要对我说什么呢?”

三日月先生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起来惊讶、纠结、忧伤,复杂的情感浮现在他温雅的面孔上,我焦急的盯着他:“您说点什么呀!三日月先生!”

他张了张嘴,又重新坐了下去,鹤丸先生好奇的看着我对空无一人的空气说话,三日月先生的手徒劳无功的穿过他的手。

他露出了非常非常寂寞的表情。

三日月先生很慢的吐出几个字,我转述给鹤丸先生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只是旁观者,却会觉得非常心痛。

“他说‘忘了我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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