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琅🐧

经常荒废耕地的老农

【刀剑乱舞】 灯塔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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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31】

32

 

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这感觉很奇怪,好像在近距离的观看一场舞台剧,他就站在舞台上,而演员们却像看不到他似的自顾自演下去。他伸出手,却从梦境中穿了过去。

“三日月三日月~”鹤丸的立体影像投映在半空中,小孩子生动的表情清晰又逼真:“你的精神图景是什么样的?”

“没什么特别,是座很大的庭院。”

鹤丸发出“哇”的赞叹,刨根问底:“有多大?很多个房间吗?有没有秋千?里面有什么花?”

三日月都不知道自己对某个人的耐心能有那么多,他索性放弃了被鹤丸再三打断的阅读,专心陪小向导玩:“没有秋千,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造一个。”

鹤丸呆了一下:“哎?真的?”

“嗯。”

鹤丸吃吃笑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又感觉很新奇:“原来有哨兵是这种感觉……”

三日月逗他:“如果我有喜欢的东西,你也会帮我造吗?”

精神图景里呈现的景色完全以本人的意志为转移,只要心怀“想要某种东西”的强烈愿望,精神图景中就可以呈现出来。但很少有人会改造自己已经成型的精神图景,它像一个独立的小小世界,反映着本人的内心。

“当然!”鹤丸信誓旦旦的保证,突然泄气:“不过我的精神图景不那么有趣,永远是冬天。”

他们只在宴会上见过一面,之后都是用视频交流,虽然临时标记过,但彼此都没有进过对方的精神图景。鹤丸是个很有趣的人,脑筋灵活,想法出奇不意,思维和言语像霹雳糖一样活泼的在舌尖跳来跳去——三日月对自己的向导的精神图景有点好奇。

“就是冬天嘛——”鹤丸拖长了嗓子说“被雪覆盖的朱红色的桥,静止的溪水,鼻子是胡萝卜的雪人,掉光叶子的树,雪地上还有猫咪的脚印”他嘻嘻笑“虽然东西很少很空旷,但是雪很有趣哦。”

“是吗,我的精神图景是春季,没有见过下雪的样子。”

“真羡慕啊,“鹤丸喃喃“三日月的庭院感觉一定很漂亮。”

“下次吧。”三日月说“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看春天的庭院。”

“会有秋千吗?”鹤丸问。

“会有的。”三日月保证道。

梦突兀的结束了。

声音。

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缥缈模糊的声音。

“三日月……”

哀泣的,绝望的声音。

“三日月,救救我,我好害怕……”

如同千万根冰雨穿心而过那样疼,三日月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发黑,浑身冷汗,猛然睁开的眼睛倒映着无序的光斑,视界像是万花筒,晃得人想吐,胸口又沉又冷,好像在原本是心脏的地方被塞了一块冰,难受的不停发颤。

“睁开眼睛了。”

“心率不齐,心跳过快——”

“失血过多,血袋还没送过来吗?”

“听得到我说话吗,坚持住。”

有人在剧烈争执。

“……对他没有好处!”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罔顾他自己的意愿,我不愿意……”

“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要做的只是服从!”

压抑的愤怒争吵让三日月觉得很累,他阖上了眼睛。

“心跳停止了。”

“上电击!”

“没有心跳。”

“再来一次。”

“没有心跳。”

……

……

……

“没有心跳。”

一切都静止下来。

已经听不清楚了。

脑袋像是生锈的齿轮,无法思考,痛得要命,他微微侧过视线,从一群穿着蓝色手术服的身影中,看到浑身血迹斑斑面色惨白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白色被单被一只戴着塑胶手套的轻扬起来,覆盖了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嘀————————————”

 

三条宗近站在手术室门外。

他孤身一人,整洁的西装上沾满血迹,来自他的儿子三日月。而让三日月此刻躺在手术室内生死不知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好友兼下属,做了他二十多年秘书官的“医生”。

他看起来一夜间苍老了十岁,走廊那端传来脚步声,他的小儿子看到了他,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兄长大人怎么样?”

三条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亲缘之间如出一辙的担忧表情似乎安慰了他,让某种徒然而生的孤独感很快消退了:“会没事的。”

小狐丸在美浓军校初等部就读,他觉醒还不满一年,却已经发掘出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和他的四位哥哥们一样令父亲骄傲。接到消息之后很快请了假到医院来,今剑岩融不知道在哪出任务,根本联系不到人,石切丸人在国外一时赶不回来。小狐丸望着手术室顶上闪烁的红灯,紧紧握住父亲同样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

“他会没事的。”三条说,小狐丸用力点了点头。

“我让你赶来是有别的事。”三条欲言又止,伴着沉重的叹息声摸了摸小狐丸的头发“听你的老师说,你在学校成绩很好,控制能力的技巧也掌握得很快,你已经能够自如制造幻境了,是不是?”

小狐丸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此时要提这个。他盯着手术室的方向,想着三日游满身是血的躺着就紧张的浑身发颤。

三条开口,他喉咙干涩,吐出音节的时候觉得声带涩的发疼“……我需要你制造一个幻境,瞒过三日月,让他以为这是一次任务事故。”

小狐丸震惊的张口,三条打断了他:“不要问,按我说的做。”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三日月为什么会伤的这么重?”他环视周围“您的秘书官呢?这时候他怎么不在?事情跟他有关系吗?”一无所知的迷茫转变成了愤怒“你不肯告诉我原因,却让我帮你欺骗他!”

“了解真相对他没有好处。”

“真相是什么?您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们的?”

“隐瞒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是罔顾他自己的意愿,我不愿意……”

“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要做的只是服从!”三条高声说,他的量子兽金雕尖利的长啸一声,锐利的尾羽扫过小狐丸的脸颊,一阵刺痛。素来严厉的父亲积威犹在,小狐丸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语气硬邦邦的:“我会服从您的命令。”

三条没来得及说话,手术室内走出一名护士,对等在门外的父子两说:“三日月先生手术情况不错,虽然受伤很重,但是他会挺过来的。”

三条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扶着墙面缓缓蹲了下来。

“太好了……”

他喃喃,小狐丸轻柔的拍着他的背。

护士看了小狐丸一眼,对三条说:“关于另一位的事……”

三条站起来,比了个手势:“请到这边的静室谈。” 

小狐丸差点跳起来,被三条瞪了一眼,委屈的站在原地。三条关上静室的门,护士取下口罩,“很遗憾……和您的儿子三日月外貌完全相同,但是在居民身份登录中完全没有记录的不知名先生,就在刚才已经停止所有生命活动。”

三条复杂的叹了口气:“他死了……也好。他的尸体由军部接收,请销毁与他相关的医疗记录,让这个人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消失。”

护士对他点了点头,戴上口罩重新回到手术室中,小狐丸正站在门口瞪着他,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护士微笑了一下:“三日月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啊……可惜,另一个人,就不那么幸运了。”

裹尸袋的拉链利落的被关上,那张和三日月肖像的脸,静静陷入了永恒沉睡。

 

三日月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层次错落的白色吊顶,柔和的暖黄色光线洒满房间。眼前的世界喝醉了一样模糊重叠,他试图让自己的视线聚焦,这不像说起来的那么容易,他身体很沉、意识模糊,直到某种冷而激烈的刺痛袭击了他的头部,运行迟缓的意识才终于跟上了当前状况。

是医院。

三日月动了动手指,看到自己夹着指板的食指和正在输液的小臂,机器发出规律的低声轰鸣,窗帘拉开了三分之一,可以看到窗外缓慢消退的夕阳。

护士走了进来:“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喉咙干渴:“水……”

护士给他倒了一杯水,三日月试图坐起来的动作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伤的有点重——可能不只是有点,他像是被人把所有骨头都敲碎了一样躺在床上,身体沉浸在镇痛药的效果中,浑身麻木,每块肌肉都酸软发疼。只是被护士搀扶着靠在被子上,就已经痛的出了一身冷汗。

但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去回忆,脑中完全没有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印象。

记忆停留在离校之前和四位好友碰撞在一起的啤酒杯,麦芽的香气和气泡蒸腾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鼻尖和身体内,而现在,他只能闻到药水和清洁剂的味道。医院的味道。

不过,三日月感受着稍微动一下就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感和脑中仿佛枯竭了一般的精神力,意识到约好的毕业旅行恐怕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无限延期了。鬼丸搞不好会炸毛直接冲到医院来,三日月几乎都能想象出他生气的表情。脑中不合时宜的搞笑联想让心情轻松了一些,三日月长呼一口气“谁送我来的?”

“您的父亲。”护士说。

“为什么我对自己受伤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这可能是脑中残留的淤血压迫的原因,您被送来的时候伤的很重。”护士说“听说您是为了解救一个被绑架的向导才受了重伤,她和她的家庭会感激您的。”

护士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门被敲了两下,三日月在美浓军校初等部就读的弟弟小狐丸从门缝里伸出毛茸茸的脑袋,他穿着短袜短裤,衬衫整整齐齐,还背着书包,看样子像是刚刚从学校下课。

小狐丸眨了眨眼睛:“我能进来吗?兄长大人。”

三日月拍了拍床沿,小狐丸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避开三日月身上错综复杂的各种输液检查线:“太好啦——医生说应该就这这两天,你就会醒了。”

三日月揉着额角“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小狐丸因为看到他苏醒而轻松下来的脸色突然紧张起来。

“嗯,医生说是,淤血压迫的原因。你可能会对近期的记忆有点模糊,等淤血消下去就好啦。”小狐丸结结巴巴的解释“有一个向导突然觉醒了,‘修正者’被信息素吸引绑架了他,而你刚好在附近……那个向导已经被救回来了。你要见见她吗?就在你隔壁病房。她和她的家人一定很感激你。”

小狐丸的说辞和护士一模一样,让三日月感到了奇妙的违和感。小狐丸跳下去准备去叫人,三日月试图制止他。

“不,我有点不舒服……”他说。止痛剂的效用消退了,三日月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胀痛着,然而还没等小狐丸出门,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八九岁的小女孩签着母亲的手走进来,妈妈郑重的多次向三日月道谢感谢他救了自己的女儿,小女孩向导一头白色长发,乖巧的低着头站在母亲身边,三日月嗅到她身上新鲜的信息素味道,闻起来有点像……油豆腐?

小狐丸会喜欢她的。三日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温柔的感谢让三日月觉得身上的灼痛都消下去了一些,他礼貌的接受了小女孩母亲的谢意。小女孩一直低着头,三日月看到她细密的白色发顶上可爱的发旋,莫名有些心软。他试着把麒麟放出精神图景——这有点难,他精神受损很厉害,麒麟虚弱的趴伏在地面上,漂亮的深蓝色鳞片变得黯淡,脑袋上威武的双角也被削断一只。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一下子扑了上来:“麒麟!”她兴奋地喊,不停抚摸着麒麟的鬃毛和鳞片。

“麒麟原来真的只有一只角!”她赞叹的说“和独角兽一样。”

“不,本来是有两只的。”三日月说,这熟悉的对话让他一瞬间恍惚起来,眼前长发的小女孩似乎变成了短发,发尾有些长,轻柔的搔着他的手背,小孩子大而圆的鎏金色瞳孔像两颗刚刚剥开的果冻,清亮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三日月!”

 ……

“兄长?”小狐丸摇晃着他的手臂,三日月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空荡的病房,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抱歉。”三日月揉了揉额角“小向导和她的母亲呢……小狐丸,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小狐丸勉强笑了一下“她们回去了,你在走神都没听到她们打招呼。我也要回去啦,兄长好好休养。明天再来看你。”

“嗯,父亲呢?”

“他最近忙的不行,打了电话过来,把手上的事情赶完就回来看你。”小狐丸说“身上的伤还好,在治疗舱睡上几个星期就没事了,医生说你精神受损很厉害,要慢慢修养才行,所以不要随便用精神力,不然就会像刚才那样差点陷入神游症。”

弟弟一本正经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意外的可爱,三日月揉揉他的发顶,换来小狐丸的抱怨:“可恶,别碰,我头发都乱啦。”

“对兄长的关爱有什么不满吗?”

小狐丸气哼哼的背上书包拉开房门,而三日月叫住了他。

“什么事?”

“花。”顺着三日月的视线,小狐丸看到放在床头桌上的小小花朵。花瓣被揉的不成样子,像是被暴雨打碎又被狂风吹落一样,伶仃又可怜的停在三日月的桌上。

“这个是雪球吧?绣球花的一种。”小狐丸说“从你的衣兜里找到的。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你喜欢吗?我下次带一束给你。”

“不用啦。”三日月说“这朵就够了。”

漂亮的粹蓝色,花瓣挤挤挨挨可爱的凑成一簇,远看确实很像团团的雪球,只可惜三日月桌上的这朵现状惨不忍睹。

 

“真希望能看到它还盛开着的样子啊。”

 

小狐丸拉上病房门,对着门把手长长出了口气。他摁开通讯器,那边很快接通了,三条像是好几天没睡,眼下一片青黑,不停揉着皱起的眉峰。

“兄长大人醒了。”小狐丸说。

三条一下子坐直了:“他怎么样?”

“身体状况还好,精神受损严重,量子兽都打散了一部分,需要休养好久。”小狐丸把诊断书上的话重复了一遍,咬了咬嘴唇“他似乎相信了我制造的幻境,但是兄长大人太强了,我有点控制不住他,我给他看那个被他救了的小女孩向导的时候,他明显在神游,可能透过我的幻境看到了真实的东西……”

他实在沉不住气,质问道:“您到底隐瞒了什么事?兄长大人经历了什么?”

三条将军忙的焦头烂额,没空理会小儿子的脾气,吩咐了句“不要被三日月看出破绽”就匆匆掐断了通讯,小狐丸气哼哼的把通讯器塞回书包,他推开静室的门,这个角度能透过玻璃窗看到半倚着的三日月沉静优美的侧脸。

失去记忆的感觉很寂寞吧……

小狐丸静静看了他一会,还是决定买一束绣球花。

兄长大人会喜欢的!

他乐天的想,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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